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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六程明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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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六 程明州

冷淘還需要些時辰,辛寄年給程子安倒了杯薄荷茶,迫不及待道:“你說吧,究竟什麽大事?”

程子安道:“梁京兆準備致仕,張二國舅天天進宮,想要謀求京兆尹的官職。”

當年先帝駕崩之後,傳位於老四,即當年的瑞王繼位,改號景豐。

景豐帝新帝登基,爭大位失敗的幾個兄長還在,被先帝打壓的大皇子三皇子,已經徹底失去了勢力,但老二即瑞郡王卻一直在朝堂,幾個年幼的弟弟也長大成人了,變得野心勃勃。

被一堆兄弟環繞,自己又沒有母系勢力可以依靠,先帝防外戚幹政,給兒子們指定親事時,妻族都普通尋常。

景豐帝的皇後家族也提不起來,等勝利的興奮過了之後,他發現自己高坐龍椅之上,對著底下的朝臣,感到無端的惶恐。

他沒有自己人!

除了已經成為首相的程子安,當年想要拜其為師,卻被拒絕了。但景豐帝這些年將程子安的本事看在眼裏,對他自是信服,下意識依仗他,朝政大事幾乎都會與他商議。

漸漸地,程子安在朝堂上,除了程明州的稱號,還有一個叫“程半朝”,暗指程子安權勢滔天。

景豐帝做習慣了帝王之後,享受到了九五之尊帶來的權勢滋味,便開始經常琢磨。

要培植自己的勢力心腹,最親密的,莫過於自己的親戚。

兄弟們他信不過,封了親王郡王之後,讓他們成了富貴閑人。

恰逢京兆尹要致仕,京兆得是自己的心腹,景豐帝就動起了心思,想將這個位置,給自己的親戚。

皇後的叔伯兄弟都不行,景豐帝看不上,倒是張貴妃是他登基後所選,出生於江州府的世家,比起皇後家族要拿得出手。

張貴妃受寵,接連誕下了兩個皇子一個公主,張氏的族人在京城日漸囂張,“張二國舅”便是京城的百姓,嘲笑張貴妃的長兄張臣年所取的名號。張二國舅在江州府次次能中秋闈,只是到京城時春闈時,次次落第。他年歲漸長,無力再考,便留在京城中,想要借著張貴妃,謀求一個官職。

京城有程子安在,張二國舅想要跨過朝廷的律令,直接出任京兆尹,估計景豐帝都難以做到。

辛寄年嘲諷笑道:“張二國舅能當京兆尹,那我也能當,甚至彭虞都比他要強!”

程子安也笑,只笑容極淺,道:“你去爭,彭虞也去,京城沒出息的紈絝們,都去。”

辛寄年聽到程子安把他跟彭虞那個老不正經的放在一起比較,頓時不樂意了,不過,他怒了一半,便打住了。

吏部無論派官,還是升遷,降職等等,都要有理有據。官員的升遷尤其嚴格,需要在邸報,城門上進行公示。

公示期半年,半年期如果無事發生,方可正式任命。

官職有空缺時,並非只由吏部等選拔,其他有興趣的官員,皆可前去報名競爭。這個競爭有門檻,即必須是朝廷命官,審核符合之後才進入候選之列,由吏部,政事堂,皇帝等一起共同選出。

辛寄年進入武官學堂做先生後,已經升任了學正,官居五品。

現在的武官與文官品級一樣,大周曾經抑武揚文的風氣也已經改了過來。彭虞還是在禮部做侍郎,長進雖不大,但已經比年輕時要靠譜許多。

他們都有資格去爭京兆尹,辛寄年知道程子安有自己的安排,沈思了下道:“彭虞比我更合適,上次他沒能做成,氣得去廟裏拜了好幾天。”

程子安道:“彭虞去廟裏拜菩薩,是求菩薩懲罰當場京兆之人。他在菩薩面前還有另一個請求,就是活得比千年的王八還要長,一定要當上京兆尹,告慰彭氏祖宗。他無需管,能不能做上,要看他各方面的考評成績。”

京兆尹的官職,雖說是夾在中間難以討好,畢竟是實權官職,在官員眼中看來,照樣是炙手可熱的差使。

當年自彭京兆致仕時起,差使就數次歷經風波。

武官學堂起初建在城南,將破城隍廟推倒周圍的空地圈利用起來,建成了學堂。

京城南窮北貴,城南到處是破敗的大雜院,人員覆雜,也最為熱鬧,武官學堂建成之後,巡邏的兵丁多了起來,這片地區的偷雞摸狗等案子才逐漸減少。

不過大雜院始終,不僅容易垮塌,還經常因為取暖與雜物塞得太多,煮飯時引起火災。

小火小災很快就過去了,直到起了一場大火,燒掉了整整一條巷子,死傷無數。

大火時,恰逢先帝過聖壽,彭京兆傻了眼,他又不敢不上報,迎著頭皮在吉慶喜悅的日子,向聖上稟報了火災之事。

聖上震怒,看在彭京兆是自己的心腹,已到致仕年紀的情況下,將他罵得狗血淋狗,下令他徹查,做好善後的一應事務。

善後還好,只是這個查,如何查?

這都是窮鬧的,大宅院裏的一間屋子,好些擠滿了一家四五口人,都是窮人貪圖便宜才住在這裏。

彭京兆馬上就找到了政事堂的相爺程子安,在他的指點與幫助下,首先安葬了死者,救助傷著,給無家可歸的百姓先找到落腳的住處。

京城空置最大的地方,除了皇宮乾元殿等宮殿,就是貢院的考場。

彭京兆當然不能將他們弄進宮,反正是秋季,還要後年春天才舉行科舉,就提出讓他們先暫時到貢院落腳。

讀書文人不幹了,認為這些百姓不吉利。

彭京兆沒能吵過他們,氣得跳腳大罵,暗戳戳詛咒他們爛嘴爛手,免得他們成日亂叫,筆下亂寫。

程子安又給他出主意,讓他先將京城自己空置的別業拿出來,借給他們住上一些時日。

自己的別業,彭京兆就舍不得了,不過他想到聖上的怒火,只能捏著鼻子收拾了間出來。一間肯定不夠,彭京兆就盯著那些罵得最起勁的讀書文人,誰家有空宅子,他清楚得很,逼著他們也拿了出來,總算將百姓安置妥當。

接下來,就是災後的重建與恢覆。

城南這片地雖然窮,但大半還是屬於京城的貴人所有。

受災百姓值錢的家當,都被一把火被燒光了,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,哪來的錢去起宅子?

屬於京城貴人的那一部分,要他們要重起宅子,賃出去時,就勢必要加租。

彭京兆再次被錢為難住了,照理說火災後的事情不歸他管,但轄下發生了這麽大的傷亡,他難辭其咎,只能去守程子安,讓他幫著解決。

程子安幫著他一起,從戶部支出了銀子,先將屬於貴人的地買回,留在了樓務店,聯合工部,重新規劃了城南這一片地區,進行大改造。

城南徹底改造,破舊有隱患的大宅院鋪子,全部拆除重建,重新鋪設地下的排水管道,修整路面。

如此一來,城南大變樣,變得繁華起來,宅邸與鋪子水漲船高,跟著漲了價。

原來的窮人,生活卻幾乎沒受到影響。

一是朝廷出錢替他們重建了宅邸,布局更合理,他們住得更加舒適。

需要賃屋子住的窮人,戶部從貴人手上買到的地,建成了廉屋,歸樓務店所有。樓務店除了給在京城買不起宅邸的官員提供便宜屋子,住宅補貼之外,又多了只供窮人申領的廉屋。

至於其他生活所需上漲的部分,鋪子買賣生意好了,他們的工錢也會隨之上漲,尋到活計的機會更多,能抵消增長的開支。

受損失的,是將地賣給戶部的貴人。

程子安起初的規劃,並未提前聲張。彭京兆又天天上門,變著花樣催促,明裏暗裏拿聖上來壓人,他們想著城南那塊破地方,反正也不值幾個錢,便將地賣給了戶部。

誰知,不過大半年光景,這片地就漲價了!

他們不敢惹程子安,彭京兆就慘了,天天被他們盯著,參奏他的折子如春天雨後的野草,在聖上跟前咕嚕嚕冒出來。

彭京兆為官半生,他實在是累了,上旨請求致仕。

聖上也實在煩了替他擋那些折子,就允了他的請求,由任推官接了他的位置。

任推官只比彭京兆年輕五歲,遠比不上彭京兆的狡猾,以前有彭京兆擋在前面,他推官的差使好做,久而久之,他以為彭京兆的位置,也不過如此。

等到自己坐到這個位置之後,過了半年,任京兆就請辭了差使。

這時,聖上身體已經很不好,沒有準許任京兆的請辭,差最信任程子安,多盯著些京兆衙門。

聖上駕崩之後,新帝登基,任京兆再次請辭,景豐允了他的請求,梁京兆接了京兆衙門。

當時彭虞就想接任京兆府,傳承彭氏滿門京兆之風,他卻沒能如願,便有了去廟裏求菩薩之事。

梁京兆當時已經年近五旬,近十年的京兆做下來,他算是不功不過,因為身體不好,實在有心無力當差,已經請辭了好幾次。

辛寄年對彭虞無語至極,他還想到了個人,問道:“王堯,鄭煦豐他們都比彭虞厲害,還有張二國舅,有聖上支持,彭虞這次,只怕願望又會落空了。”

說到聖上,辛寄年神色凝重了幾分,道:“只怕聖上他......”

程子安面不改色道:“一切都照著規定辦事,你管聖上作甚?”

辛寄年早已非當年只知吃喝玩樂的蠢貨,聯系朝堂最近的局勢,程子安沈靜神色中,透出來的冷意,令他後背不禁發涼。

這次已不單單是張二國舅,一個京兆尹的事情,而是景豐帝與程子安的君臣爭鬥。

更甚者,是皇權與大周各種律令規矩之間的爭鬥!

程子安看著辛寄年不安的神色,淡然道:“這就是我早就同你說過,人所處的位置不一樣,所想所思也會不一樣,別被人一時的表象所迷惑。這一天,遲早會來,來就來吧,落在我手上,也算是有始有終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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